俗世中人,好文字。

橘核

在文明的公路上吃橘子,总会陷入无处吐橘核的窘境。下一处垃圾桶还遥遥未及,橘子却只要五米的路程就吃完了,而就算侥幸找到可吐的地方,也只能解一时之急——橘子,毕竟是每瓣都有核的,吐了上瓣的核,下瓣的又没了着落。
用唇齿自己解决,自然也可以,只是我不想将它咬碎,尝到苦涩的味道,那样岂非败坏了整个橘瓤?只是为了区区小节就这样只用手揣着它,一路走一路忍着渴意,我也能算是柳下惠式的人物了吧。
橘黄色,元就是温暖诱人的颜色。人在创造颜料的伊始,但凡怀了一点柔软的情愫,想到的都该是这样的颜色吧。只是用橘皮挤出的汁,颜色却要浅薄许多了,甚至泛绿,淌着汁水。这样的橘黄不能从橘子本身而来,想想也是件遗憾的事,否则作画时,岂非能与橘香为伴?我虽不善美术,但倘若真是如此,为了橘子也值得一学。
但这颜色,其实也不过是橘子的一层表皮而已。果肉都是为了种子而生的,虽然橘肉是极尽饱满了,但有着那样清苦又干瘪的种子,橘子恐怕是外热内冷的典型吧,只是我们都忽视了清冷的内里罢了。要是知道人们只爱它的果肉而不爱种子,橘子会有多伤心呢?因为竟然没有人珍视它的“心”啊!
这样仿佛便能解释人在小时为何会对橘核情有独钟了!幼童天真又单纯,不仅嗜好橘肉的甜美,对橘核也不会白白丢弃,甚至为了好玩,会整颗整颗地将它吞下去。因为那才是真正的“橘子”啊!吃下一粒核,就像吃下它日后会结出的无数颗果实一样。而后来不再终于咬橘核,大抵是听了大人的恐吓,担心会在肚里长出橘树来。长出橘树,自然没什么不好,只是又说它会吸干人的精气。小小的人,听到这该有多么困惑呢?那样可爱的橘子,也有着“妖怪”的一面吗?他们本不知道,这世上没有一味善的东西,好吃的橘子,也包着不能吃的橘核。
孩子要长大,而像人似的,一粒橘核也在成长,也在奔波漂流。从前流浪在田野,因为过于茂盛的野草,恐怕未曾远行,就算乘上某个动物的胃,也没能开窗看看外面的世界。橘核,不似花粉可以飘流,也不似苍耳可以挂在某处,“坐在火车顶旅行”。橘核圆圆的,笨笨的,有着光滑的外衣,粘也粘不住,或许真的只能在温室中存留——先是果肉,又是动物的胃。后来被人吃了,便要平白遭受许多磨难——人,毕竟不吃橘核。从垃圾桶出发,得过多久才能找到适宜的土地呢?不过它有耐心,即便不小心被吞了下去,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在肚里发芽。
有人说,我们的宇宙就是果核的形状,无论是不是真的,这样的设想都太过可爱了。倘若这世上有着无数个“宇宙”,除了我们居住的,一定也会有个橘核一样的宇宙吧!扁扁的,皱缩成一团,仔细闻,清香中掩藏着清苦。住在这样的世界,对于我们这样的生物想必再适合不过了。因为现在,我们不就住在温暖的地球,温暖的大气中,却怎样都散发着孤独的清苦气息吗?也许你我都不曾察觉这份孤独,但如果站在人类的视角,作为“唯一的”智慧生物,真是太过寂寞了。而未来有一天,当我们终于一个一个去向太空探索或是生存,这份寂寞就将分担在每一个人身上。
下回再咬橘核,会不会因为担心那其实是个宇宙而不敢下嘴呢?也许我们真的就活在某个橘核里呢?人类,也许真的是太过渺小的生物吧,只是想到也许在我们的宇宙不远处就有着另一个橘核,便感到有些许安慰了,况且包裹着我们的,是再甘美不过的瓤肉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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